“宝格丽螺旋项链,和于衿羽今天戴在手上的黑陶瓷戒指一个系列,牛皮绳吊的那条木牌上的图案是傈僳族保小孩平安健康的。不过于衿羽的首饰都太贵重,捡到的人可能会收起来,不一定还能找到。”
苏睿说完,目光移到童欢暂停的监控画面上,“咦”了一声:“小于,你把图片再调大一点。”
童欢在看的是上午拍到别克车进镇的第一段画面,随着镜头放大,童欢也跟着“呀”了一声,别克的副驾前放了一袋早餐,作为一个合格的吃货,那个极富特色的红色餐盒,童欢并不陌生。
“洪撒家的过手米线!”
盈城洪撒家的米线远近驰名,早上七点以后就会排长队,基本上要等半小时以上,九点就卖光收摊,苏睿听说以后,逼去盈城办事的童彦伟给他带过好几回,童欢也跟着沾过光。
小于作为盈城人当然也知道洪撒家:“他们上午十点进昔云,从盈城出发的话,清早就得走,哪来的时间去排队?洪撒家的米线要不排队,除非住在那附近,六点半铺子一开门就去买。”
“他们这种恶混混,也可能直接插队的。”
“洪撒家向来是拿小木牌按号来,如果强行插队,老板肯定记得,而且洪撒附近可能有高清摄像头。”
童欢一拍大腿,立刻给彦伟打电话报告最新发现,挂掉电话后,见林斐然被邓涛叫去小房间录口供了,才拉了拉苏睿的袖子:“大教授,我刚还发现了一件事。”
她把另一块显示屏上夜里的监控往回拉了一小段,然后慢放,陶金的路虎从摄像头前经过的时候,苏睿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是不是很奇怪?乐平失踪这么急的事,陶金居然还换了衣服。我记得他下午是黑T恤,最后出镇的时候穿的却是件蓝衬衣。”
苏睿略一沉吟,对小于说道:“让龚队请陶金回去配合调查吧。”
“苏教授,陶金的身份,没有证据,龚队也不好办。”
苏睿把一直放在兜里的两个取样袋拿了出来:“我在林斐然车上找到了几根很可能属于小女孩的细软头发,地垫上还有一块有血液反应。”
童欢眉毛都要倒竖起来:“你怎么不早拿出来!”
“取证过程不符合流程,关键还有些事没想通。”
带走林乐平和于衿羽的人做事很粗糙,巷子里留下了太多痕迹,这肯定不是为了方便警察,而是要引陶金去追查。那陶金就不该是作案者,林斐然车上的痕迹是用来栽赃的,可是车上的事做得很巧妙,不像是出自同一批人的手。
今天这一连串的事故,到底是同一个人派了两拨手下在做事,还是压根就有两派人卷在里面?陶金的言行举止也充满了疑点,苏睿觉得自己一定是忽略了很重要的地方,导致所有线索纠成一团乱麻,处处疑阵。
“先请陶金了解情况吧,有些事我得再想想。”
“苏睿,彦伟发信息说他和彭哥在雷长学家一无所获,雷长学因为吸毒被他爸妈赶出家两三年了,他弟倒是有他两个租房地址,但是两年前和半年前的,现在已经搬家了,之后住哪儿就不清楚,手机号码没有人接,在哪儿做事也不知道,所以他已经和彭哥开车去盈城了。”
童欢把租房地址又念了一遍给苏睿听,苏睿在手机上打开了地图:“两年前在先锋小区的地下室,人民路57号,然后是龙方公寓,在人民路108号……小于,麻烦你查一下附近的中小型仓库,然后通知盯梢群英的同事,争取搞到群英送货到盈城的地址有哪些,但别暴露身份、打草惊蛇。”
苏睿抬头看到童欢努力想跟上思路却一脸茫然的表情,已经习惯性地开始解释:“王德正派去动陶金的人,一定是靠得住的手下,所以雷长学跟他做事应该有很长时间。雷长学的两个地址都在人民路,相距不到300米,只是居住条件的升级,说明他这两年都在周边做事,而洪撒恰好在人民路和德园路交界的地方,到龙方公寓的步行距离820米。还有,这一两个月同类型女童的失踪总人数已经有十几个,安置在宾馆或者民宅都太引人注目,而且群英有送货做掩饰,仓库会是最好的选择。”
童欢眼中有充满希冀的光冉冉升起:“所以只要查到群英送货到人民路周边哪个仓库,衿羽就在哪儿?”
“理论上是,但不亮明身份,群英的送货地址,尤其是可能牵涉到不法行为的,没那么容易弄到手,盈城那边的仓库也应该不在王德正名下,而且是在仓库密集地,才不会打眼。”
童欢急了:“那就亮明身份啊!”
苏睿微皱着眉头,看着她,寒玉般的脸因为太过冷静而显得冷漠:“童欢,你必须明白一点,这不是于衿羽一个人的案子,还关系着其他失踪的女童,并且在这条利益链背后牵扯到翡国更大的案件。专案组的人好不容易抓到线索,如果贸然暴露身份,前功尽弃,会导致更恶劣的结果……”他说完对上童欢那双又快要湿漉漉的眼,生硬地,在最后又加了句稍显温和的话,“懂吗?”
童欢很没出息地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你说的都对,可是衿羽怎么办?她现在肯定哭死了……”
苏睿看着她已经滚到了大眼睛边上的泪珠子,又被她吐着长气憋了回去,想到那个玉雪团团般的于衿羽,揉了揉童欢看监控时已经被抓得乱糟糟的头发,轻轻叹了口气:
“希望胡益民和黄钟那边能尽快问到有用的信息吧。”
盈城看守所的淋浴间是东边顶头一个长条形的大屋子,没有隔断,墙上的米色瓷砖经年累月已经变成难看的土黄,室内常年弥漫着湿闷沉窒的臊臭味,几个简陋的喷头光秃秃地支出来,像垂死病人无力抬起的手臂,褐色水痕沿着裂缝往下岔开,淌出一张杂乱交织的迷网。
黄钟进门就接住了胡益民丢过来的烟,他嘿嘿一笑叼着烟凑过去,就着胡益民嘴里点燃的烟借火,然后靠着墙猛吸了一大口,瘦削的脸上露出惬意又嘲弄的笑。
他摇了摇手腕上的手铐,精明外露的脸上一派了然:“我这把软骨头还没弯,虎哥,你竟然先从良了?”
胡益民沉默着,快烧到蒂的烟没舍得丢,又吸了一大口,眼神阴鸷地看着烟头那点猩红的火,忽然用力往墙上一按,烟蒂“刺啦”一声熄了,他冲着黄钟直直跪了下去。
“哎哟,哥,不行!不行!快起来!”
黄钟吓得烟都掉在地上,赶紧去扶人,胡益民梗着脖子把他推开。
用黄钟自己的话来说,他是个不忠不义、唯利是图又胆大包天的主,跟胡益民这种颇有点江湖习气的人本来是交不了心的。不过黄钟是个大孝子,得知意外去世的双亲后事是胡老虎一手张罗的,是真拿胡益民当哥看,他人精明,又熟知胡老虎的性格,立刻猜到了缘由,问道:
“出事了?”
“你嫂子怀上了,家里被找上了门,虎子在外地也差点没命。”
黄钟敢背着陶金替王德正办事,仗的就是自己在这世上已经是清溜溜孤家寡人一个,不怕做要命的买卖,王德正为人再阴毒,他也打得了交道,但是胡益民不一样。
现在看胡益民的架势,黄钟也不扶了,干脆往地上一坐,捡起地上已经有点湿的烟又抽上了:“王德正的人?”
“那他娘的谁知道?反正里头搞过老子两次,被我打趴了,就冲家里去了。”
“那狗日的!虎哥,我本来就是烂命一条,走这条道就想享两天福,是预备过吃花生米的,被抓到了就没盼过有活头,你只讲要我说什么吧。”
胡益民冲他结结实实磕了个头:“兄弟,我对不住你。不过有一条,你背多少罪,我绝不比你少一点,你要是吃二十年牢饭,我陪你到底;假如吃枪子儿,有你一颗就有我一颗,我婆娘带起我憨儿子给我俩送终上坟。”
黄钟哈哈笑起来:“那你亏了,我犯的事比你的可重多了。”
胡益民摸着自己青茬茬的头顶,笑得全然不顾:“三公斤是死,三十公斤也是死,这脑袋本来就提在手里,丢了算?。”
“我俩要是把王德正给拉下来,也算个角色了,是不?”
“老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他算什么鸟?”
两人拳头一对,坐在地上笑得震天响。
当黄钟连夜再被提进审讯室的时候,一改之前从头哑巴到尾的态度,还笑眯眯地跟龚长海打起了招呼。他发红的鼻翼轻微翕动着,眼睛因为惯于算计,灵活而闪烁,面孔上有种让人很不舒服的无赖神态,又带着豁出去的坦然。
“龚队,虎哥说你烟不错。”
龚长海点了根烟,丢到他手里,他挑衅地喷出一大口烟。
“听说看守所门口那家小馄饨味道不错……”
旁边做助手的年轻人拳头一砸,桌上的手提都跟着一震:“我警告你老实点!”
黄钟笑得更流里流气了:“啧啧,警察同志,我今儿晚上交代完,把我自己这条小命就也交待了,想先吃好喝好一下,该满足吧?”
“小徐,找人去帮他打碗馄饨来。”
“龚队,这个点人家早关门了。”
“去敲门,辛苦老梁两口子给下一锅,我请大家吃夜宵。”
“小伙子,学学你们大队长怎么做人的,哎,记得给我再带两罐啤酒!”
小青年愤愤不平地到门口交代去了。黄钟对于自己使唤了一把警察,感觉很是过瘾。龚长海并不催他,静静地等他把烟抽完,灌了一听啤酒,又吃下一大碗馄饨,把嘴一抹:“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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