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斌斌追上来时,瞧见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阳光下,女子一手以袖掩面,衣袂飘飘,白色粉尘在她周身浮沉,仿若神女,那高高扬起的如葱玉指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精准无误地扇在黑衣蒙面男脸上,不仅将对方脸上的面巾扇飞,还将人扇得翻倒在地,七窍流血。
梦幻的画面随着黑衣男崩飞的牙齿破碎,葛斌斌猛然止步,惊疑不定地看着女子。
倏地,他眼角余光瞥见一抹黑,扭头看去,就见墙上嵌着一个生死不明的黑衣蒙面男。
“砰!”
恐怖的踹门声将葛斌斌从震惊中惊醒,他顺着声源看去,就见木制的大门在女子脚下轰然倒塌。
烟尘散去,沈如筠抬眼朝屋内看去,就见好友崔水彤面上透着不自然的红,整个人如同一条滑腻的蛇般缠在柱子上,眸光渴望地望向上方。
她顺着好友的视线向上看去,就见左云桉坐于房梁上,可怜兮兮地抱着柱子。
男子面上同样透着不自然的红,因为憋忍,往日浅粉色的薄唇被咬出血来,透着丝丝妖异的艳色。
沈如筠大步行入屋内,一手将好友搂在怀中,另一手探向对方脉搏。
“我要……我要……”崔水彤拼命扭动着身子,双手不住推打着女子。
沈如筠脸上挨了两记乱拳,她没有躲闪,而是愧疚地看着好友,轻声道:“水彤,抱歉!”
言罢,她抬手将好友击晕。
做完这一切,她这才再度抬头看向房梁。
房梁上,左云桉双手死死抱着柱子,任凭六喜如何扯他都不松手,只在口中重复喃喃:“别碰我……别碰我……别碰我……”
“六喜!”沈如筠示意六喜退下,而后腾出一只手冲房梁上蜷缩着的男子高高举起:“跳下来,有我接着你!”
闻声,左云桉迷迷瞪瞪地抬起头,眼神迷离地朝下看去:“如……如筠?”
“是我,你下来!”沈如筠朗声道。
“如筠!”左云桉双眸猝然亮起,毫不犹豫地朝下跳去。
沈如筠一手把住男子劲腰,原地旋转半圈卸去绝大部分力道,就这么一手扛着一人朝屋外行去。
彼时除了葛斌斌,还有好几个武将追来,都瞧见了眼前一幕。
“这……这是……”王涌指着沈如筠肩上明显不太对劲的一男一女,眸中满是震惊。
“我慢我家小姐半步抵达,地上的人不知何时死的,墙上的人是我家小姐打进去的,至于院子里躺着的那个,他原本欲将小崔大人推入房中,见我家小姐出现,当即将房门上锁,欲挟持小崔大人威胁我家小姐,被我家小姐一巴掌扇晕了。”五福沉声解释道,说话间冲葛斌斌递了个眼色。
她故意将事情发生的时间向后延迟,扭曲了情节,并杜撰出自己目击者的身份,以此来保护崔水彤的名节。
“对,是这样没错!”葛斌斌点头附和,神情颇为愤慨:“这些个宵小贼人,实在太张狂了!”
闻言,沈如筠在经过男子身侧时侧首看了他一眼,沉声道:“葛大人,王大人,这两个不怀好意的黑衣人就交给你们了!”
“沈大人放心吧!”葛斌斌应承罢,视线落在女子扛着的男子面上,在瞧清对方模样后瞳孔骤然紧缩:“安……安公子?”
末了,他想到什么,连忙道:“沈大人,你将安公子交给我吧,或者我现在就让人去宫中请太医来……”
“不必,我能医!”沈如筠淡声拒绝,也不去看其他人的反应,施展轻功直接翻出了刘府院墙。
“此处便劳烦葛大人了!”五福冲葛大人拱手,紧跟在六喜身后随自家小姐离去。
葛斌斌意欲跟上,可眼看此处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未免明日传出什么不利于小崔大人的谣言,他只能留下冲围观众人解释道:“今日之事,显然是幕后有人有意针对沈大人,沈大人方才扛走的男子,是沈老太爷新为她定下的未婚夫婿,近日一直客居沈国公府,鲜少出门,且今日他并未受邀,却忽然出现在刘御史府上,不仅如此,我还瞧见那被打翻在地的黑衣人欲将小崔大人强行推入房中,若非沈大人及时觉出不对赶到,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嘶!”梁少天倒吸一口凉气,竖着眉毛骂道:“幕后之人是什么生儿子没屁、眼的畜生玩意儿,用的手段也太下作了点,对沈大人有意见,就对沈大人下手啊,冲她身边人下手算什么好汉?”
“那人便是在冲沈大人下手!”有人轻声纠正道。
“我说的冲沈大人下手,是让他撸起袖子和沈大人干一架,别是明面上打不过,使阴招也打不过,被沈大人揍成了孙子,才做出这种祖坟冒黑烟断子绝孙的缺德事!”梁少天高声骂着,视线在围观人群中梭巡,企图从中找寻出表情不对劲的家伙。
他的激将法用得太明显,是以一阵骂下来,并无特别收获,只收到几道震惊的目光。
很快,陆续又有人往这边赶,为首的乃刘府主人刘御史。
见状,葛斌斌立即冲王涌使了记眼色:“王大人,你先将人带回去审!”
“好!”王涌颔首,一手将嵌在墙上的黑衣男拔下,另一手将倒在院中昏迷不醒的黑衣男提起,不顾刘御史的呼喊,头也不回地飞出刘府。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刘御史轻喘着气拨开人群,看向葛斌斌的目光带着茫然和担忧:“我刘府内遭贼了?”
“若只是遭贼,御史大人当感到庆幸才是!”葛斌斌别有深意地瞥了刘御史一眼,抬脚走到地上的尸体前,探手检验一番。
当他瞧见男子颈动脉窦上扎着的尽数没入的银针,瞳孔骤然紧缩。
银针没入的角度,不像正面射出暗器,更像是从前往后奇袭。
所以,是小崔大人所为?
葛斌斌有些难以置信,他又重新检查了一番尸体,确定没有其他伤势,唯一且致命的伤处便是那不见血的毙命一击。
如果这人真是小崔大人所杀……
想到女子那张柔和可爱的面庞,葛斌斌忍不住摇摇头,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葛大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府上怎会有死人?”见男子面色几经变换,刘御史也有些急眼了。
秦家找他讨要了一个嘴巴严实办事得利的丫鬟,又让他腾出一间空置的院子,便是如今这间,现在一群人挤在此处,地上还有一具尸体,这让他如何能不惧怕?
“御史大人莫慌!”梁少天抬手拍了拍刘大人的肩膀,笑眯眯道:“死人不是什么要紧事。”
“这……”刘御史一滞,瞳孔微微震颤,有些不确定道:“死人不是要紧事还有什么是要紧事?”
“刘大人可知,我们为何聚集此处?”梁少天歪头看着刘大人,压低声音,笑得分外欠揍:“我们是追着沈大人来的此处。”
“咕咚!”刘御史狠狠咽了口唾沫,不自觉抬眼环顾四周:“那……沈……沈大人呢?”
“沈大人带着被袭击的小崔大人先走一步了!”梁少天笑眯眯道。
闻言,刘御史面上血色尽失,冷汗瞬间打湿里衣。
他脑海中反复飘荡着秦家小厮让自己准备院子时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慢慢撕裂成一个巨大的黑洞,将他吞了进去。
“他……”刘御史哆哆嗦嗦指向地上的男子,声音中也带了些许颤抖:“他可是袭击小崔大人的恶徒?”
“御史大人别紧张!”梁少天又拍了拍刘大人的肩膀,旋即走到葛大人身边,压低声音询问道:“葛大人,地上这人是什么情况?”
“被人用银针一击毙命!”葛斌斌同样压低声音,看了眼男子被美酒熏红的面庞,温和询问道:“你今日酒可喝够了?若是喝够了,将尸体带回京卫指挥使司去,若你还想继续喝,我带尸体回去,你留在此处,把控好风向,莫要让人闲言碎语坏了小崔大人的名声。”
“大人你带尸体回去吧,顺道和王大人一起审理那两个没死的家伙,此处有我呢!”梁少天拍着胸脯保证道。
“好!”葛斌斌微微颔首,扛起尸体消失在刘府。
霎时间,围观人群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不知是当留在此处继续了解情况,还是当回席间继续喝酒,亦或者就此告辞。
刘御史呆呆站在人前,听着众人压低的议论声,整个人身子僵直,面色死白,豆大的汗珠顺着面庞滚落,仿佛一具刚从井里捞出的尸体。
完了,完了,小崔大人不是简单的遇袭,而是险些被歹人玷污,他完了啊!
且不说崔大人那边他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交代,便是沈大人计较起来,都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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