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汾阳的出现本就足够让裴临州感到绝望和愤怒。
现在皇帝忽然开口。
无疑是当头棒喝，让裴临州一时间头晕目眩，不敢置信，找不着北。
他没想到，皇帝会公然反驳自己的话。
刚刚……自己说了什么。
难道父皇当真在考虑让汾阳一个公主，一个弱不经风的女人，让一个史无前例的女人来当政！
他感到愤怒。
这种被挑衅的愤怒，甚至超过了自己谋反失败，所带来的难以接受。
一时间，裴临州怒不可遏，猛地看向皇帝，厉声质问：“天下江山，难道你宁愿废除我这个名正言顺的正统皇子，也要交给她一个女人吗！”
“朕的江山，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皇帝并未直接回答裴临州。
他冷冷扫过周围，不再提及这个话题，于是悠悠道：“你还是太心急了，难成气候，今日一时，就是给你一个教训。”
“朕怎么会有你这种不成气候的儿子？”
皇帝很是失望，言语中透露出来的深意，更是让裴临州觉得愕然。
“什么意思。”他踉跄着后退两步。
“你就连基本的御下之术都做不好，难成大器。”
皇帝摇摇头，事已至此，又给了裴临州最后一击：“你生性多疑，朕本觉得若是利用得当，也算是一桩好事，但显然，你并没有控制好自己的疑心。”
“你可知，在此之前，已有三人向我透露你的谋反之计，只因你疑心深厚，让你的下属并不能信服，主动选择投诚？”
裴临州脸色灰败。
他本胜券在握，但接连的打击让人头脑发懵。
“是谁！”
半晌后，裴临州从茫然中回神，脑中一片嗡鸣：“是谁敢背叛我！吃里爬外的东西，我要杀了他！”
“你没机会知道了，”皇帝冷冷道：“这场闹剧可以结束了，朕希望你能明白，今日之事之所以落败，乃是你不配这个位置。”
但凡裴临州能将他的手下彻底收服，自己也不至于在事发之前，先后收到三封密信。
全因他自身不足，狂妄自大又心细狭小，即便是追随多年的下属，也难以对裴临州真心效忠。
谁也不想被兔死狗烹。
皇帝转过身，疲惫地摆摆手：“带下去吧，大皇子裴临州蓄意谋反，有违天和，罚…此生不得离府，永困于京城。”
“不行！我不接受！”
裴临州脸色煞白，双腿发软，不肯被架走，神色悲怆地挽回：“父皇，父皇，你不能这么对我。”
“不对！不该这样的。”
他一边被禁军押送离开，口中大喊，忽然想到了什么。
于是也顾不得能不能给自己带来好处，也要将裴知渊拉下水：“父皇，三弟为何不曾出现，难道你没有想过吗？”
就在被押送离开的最后关头，裴临州看着皇帝忽然直射而来的锋利目光，心中一喜。
当即加快语速，忙说：“今日城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父皇，为何皇宫无一人救驾，裴知渊他手中同样有兵力，却从始至终都没有来救您！”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冷。
裴临州心知，自己的话，对方已经听进去了。
继续煽风点火大喊：“可见裴知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根本就不在意父皇的性命，他不过是打着渔翁得利的心思！”
“难道父皇想要将这样的人立为储君吗！”
“……”
声音渐远，裴临州还在不住的说着什么。
皇帝站在原地，久久不语。
他一直以来逃避的一件事，被裴临州骤然点醒，如今就算不肯接受现实，也不得不承认。
自己的两个儿子，一个进宫谋反，想要杀了自己夺权。
一个冷眼旁观，同样一心只有皇位，从始至终不曾出面。
皇帝的身影，仿佛一瞬间苍老许多，就连黄袍之下的九五至尊之躯，有那么一瞬间，也好像支撑不住了。
远处，裴临州还在得意的大笑。
他已经明白，皇帝将自己的一番话听了进去。
自己被圈禁，失去夺权的资格又怎样。
死之前，他也要拉一个裴知渊垫背，任何人都休想踩着自己的尸骨上位，他要让裴知渊也做不成皇帝！
“哈哈哈……”
“裴知渊想要坐山观虎斗，可是父皇，你真的会将皇位传给他吗？他做不成皇帝了！”
“可笑啊，可笑，他现在一定不知道，自己注定会被一个女人取代！”
汾阳听着裴临州越来越不忌的言语，终于冷下脸：
“不过是手下败将，愿赌服输，你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她催促禁军：“将人带下去，省得碍了父皇的眼。”
目的达成，裴临州的郁闷都一扫而空，扭曲的讥笑两声，跟着禁军施施然被押送回大皇子府。
府门“当啷”落锁。
皇帝下令，大皇子府被永久封禁。
皇宫内，平静来的措不及防，身处其中之人，有些还没有反应过来。
上一秒还血流成河，下一瞬却危机彻底解除？
宫人们个个低着头，井然有序的清理打杀毁坏过的痕迹。
皇帝苍老的眼睛扫过自己的皇宫，半晌后，吩咐汾阳：“让平阳侯夫妇来见朕。”
语气叫人分辨不清情绪。
远处，祝南枝和沈墨莲站在宫墙一角，静静看完裴临州发疯的全过程。
沈墨莲手中捏着一枚墨青发黑的莹润棋子，饶有兴趣地把玩着。
当初那替汾阳挡去致命一击的棋子，正是出自他手。
皇帝召见两人，汾阳张了张口，下意识想要替两人说几句好话。
但被皇帝率先制止：“你先出去。”
“……是，父皇。”
她不得已，只能转身离去，而皇帝看了眼祝南枝，同样摆摆手：“祝氏，你也下去，朕有话要对平阳侯说。”
“陛下。”沈墨莲一动不动，淡声回道：“臣之事，对她毫无保留，她知道臣的一切，也有权知道更多。”
“你——”
皇帝今日本就心情不佳。
训斥的话刚要说出来，看到沈墨莲坚定的目光之后，他又默默叹了口气：“罢了，既然想要留下，那就一道听着也好。”
他不再多言，目光复杂地看向沈墨莲，开门见山：“我没想到，你既然已经离开京城，还会选择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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