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岁晚和国外的朋友联系,她一直委托他寻找美国能信任的医学机构。
一般情况下,胃癌中期有百分之三十五的治愈率,但夏斯年的胃癌却属于特殊情况。
他的癌变极为罕见,全球病例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治疗方法全球都在研究阶段。
特效药也是国外专门针对这种病例的医疗机构做出的初步研究成果。
在上一年刚应用于临床,不久之后夏斯年便查出胃癌中期。
云岁晚觉得事情还不算太糟糕。
至少有了希望,这次是特效药,下次说不定就可以通过手术或者其他法子彻底根治。
而且夏斯年发现的时候不到晚期,这是上天给他们的一个机会。
老天给她开了太多的玩笑,不差这一次。
不管多么昂贵,多么稀有,当初靠着特效药吊着,硬是闯出一条满是新生的道路。
医生告诉她,这是奇迹,照这么下去有百分之八九十的概率可以恢复。
云岁晚和夏斯年都以为希望在即,世上或许真的有奇迹存在。
当时真觉得这胃癌也没什么,好像和感冒发烧也没什么区别,说不定转天就好了。
但现在,医生又告诉她,前段时间的病情好转只是回光返照,或许这就是特效药的副作用。
之后夏斯年将会度过一段很艰难的日子,熬过去了说不定真能迎来新生,熬不过去,也就只能这样……
云岁晚从朋友那里没有得到好消息,她一天都坐在卧室里查找国内外的资料,没有任何进展。
心头压着一块儿巨石,喘不过来气的窒息让她愈发烦躁。
盯电脑盯得头昏脑涨,走到窗前打开窗户,点了一根烟醒神。
好像除了等待,她什么也做不了。
云岁晚讨厌极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回国之后,她时常觉得自己废人一个,改变不了任何人与事,做不了自己想做的,又摆脱不了自己不想做的。
活着……怎么这么累呢……
白天的太阳下山后,温度又降下来,寒风吹得脸生疼,虽已立春,却感受不到南城的丝毫春意。
抽完一整根烟,又站在窗前散烟味,直到她闻不出来,才将窗户关上。
微微许久没有动静,云岁晚打开房门出去,发现她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电视上还放着动画片,公寓里有暖气,客厅也暖烘烘的。
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小团子抱起来,微微动了动,有要醒的迹象,云岁晚亲在她额头,轻声哄了两句。
听到妈妈的声音,她又沉沉睡去。
云岁晚把她放到卧室的床上,刚关上门,大门就被敲响。
不是季宴礼,他会直接进来。
她想不通除了他还能有谁,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竟再次看到了温韵。
云岁晚愣在原地,心脏倏地狂跳,一时像小孩子一样手足无措,竟忘了要先把门打开。
距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三四天,她没想到妈妈竟然还愿意过来。
一时心头的巨石化为温水,淹没整颗心脏,满是酸楚。
外面的人等了一会儿,不见开门,便抬手又敲了敲。
云岁晚回神,抿着唇,将情绪和表情统统藏在冷漠的面具之下,打开门。
两人看着彼此无言几秒,温韵勾着熟悉的微笑,还是那么温和。
“岁晚,我想和你谈谈。”
云岁晚堵在门口,没有要让她进去的意思,目光越过她看着走廊,声音没有温度:“谈什么?”
温韵动作一顿,垂眸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惆怅,将手里的包递给她。
云岁晚这才收回时间,低头看去,皱眉:“这是什么?”
“里面有张银行卡,”温韵低声道:“密码是你生日。两千万,岁晚,尽快把债还清。”
她听说过那些人为了追债,什么都做的出来,什么手段都用。
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怎么忍心看她过上担惊受怕的日子。
仿若惊雷在心头炸开,云岁晚抓着门框的指尖猛的一缩,眸心震颤,差点儿破功。
怎么能不感动呢?
即使妈妈已经对她失望,几天前自己还对她出言不逊,但现在妈妈还是拿着钱过来了。
云岁晚感觉自己呼吸都在发抖,好像忘了怎么在空气中生存般,竟有一瞬表现出初来乍到的笨拙和慌乱。
许久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从温韵手里的包上离开,说:“不用了。”
温韵闻言有些急,不明白前几天还急需的人怎么现在又开始拒绝。
“岁晚,别赌气,将钱拿着,赶紧把债还了啊。再拖下去,那些催债的人不会放过你的。”
云岁晚侧身靠在门框上,微微偏头看着屋里,语气不屑:“我已经还清了。”
温韵一怔:“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办法多的是。”她将颈侧的长发撩在背后,露出脖颈侧后方季宴礼留下的一抹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下显得异常暧昧。
云岁晚确保温韵看得清清楚楚,勾着唇,语气意味深长:“我有的东西不多,但幸好脸还够看。”
她清楚地知道父母的底线在哪里,如果说赌博是其一,那么自甘堕落便是其二。
果然,温韵表情由震惊变为愤怒,比那天还要愤怒。
她后退一步,这一步算是彻底走出了云岁晚的世界。
云岁晚抱着胳膊的手紧紧陷进肉里,指甲泛白。
温韵眼眸几次转变,最终看着她的眼神既陌生又痛心。
静默了许久,或许也就十几秒,她余光看到妈妈把包放在地上,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她甚至等不到电梯上来,拉开门下楼。
“哒哒哒”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云岁晚站在门口,等人走了才转过头,定定地看着那片只余下一个包的空地。
她明白,今日过后,父母不会再来了……
两千万,彻底断了母女情。
云岁晚揉揉酸涩的眼角,像是哭多了,泪流尽了,现在一滴泪都落不下,堵在眼眶里,涨得难受。
不知道一动不动站了多长时间,她弯腰拿包时,手指僵硬,几次都没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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