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呼啸而过的风中,有尘土扬起的腥气。
秦应珩一开始是站在一旁等的,后来,他夺过了下属手中的铁锹,加入了挖掘的队伍。
世人皆说,秦家家主秦应珩风光霁月,是世无其二的君子。
可顾兆年在奋力挖坟的间隙偶尔抬眸,看见秦应珩在雪光下冷沉戾气的脸,却也只觉得心惊肉跳。
哪里有什么风光霁月的君子?
无非是月夜下披着人皮的厉鬼罢了。
死的何止是姜绥宁?
这些年过得如同行尸走肉的,还有秦应珩。
只是他伪装得太好了,没有人察觉。
一个人越是压抑,一旦爆发,就越是疯狂。
顾兆年不知秦先生为什么要把姜小姐的坟墓挖开,但是他确信,如果答案不是秦先生想要的,那么后果,就不是所有人可以承受的。
铁锹上有锐利的倒刺,秦应珩动作太用力,掌心早就被割破,鲜血淋漓。
他却好像是不知痛一般,手中的动作没有半分停顿,直到铁锹断成了两截。
顾兆年被秦应珩脸上隐隐的疯狂骇到,迟疑道:“秦先生,您别亲自动手了,我们很快就好...”
不等他说完,秦应珩已经红着一双眼跪在了刚翻起的土壤上,他用手一下一下掘开坟墓,修长白皙的十指,指尖上都是血。
顾兆年心慌不已,再不敢有片刻停顿,连忙继续挖着面前还剩一半的坟包。
许久,黑沉木的棺材终于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秦应珩用满是鲜血的手擦掉棺材上的黄土,他缓缓站起,墨色的瞳孔,黑沉无光,他说:“开棺。”
七年的光景,足够血肉零落成泥,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
在场众人不是没有见过惊悚的画面,可是秦应珩走下棺木,研究着面前的白骨,场面还是太让人恐惧。
众人看着秦应珩着急摸索的背影,下一刻,后者的背影僵住,他从棺材里拿出一枚沾满秽物的戒指,指腹擦过戒指的内环。
是光滑的,没有刻字...
他送给姜绥宁的戒指,刻了自己的名字...
雪夜中,秦应珩缓缓站起,他从棺材里走出来,死死攥紧了手中的戒指,大步往外走去....
姜希在游轮上是真真切切的病了一场,如今下了轮船,还得请私人医生调理。
她刚刚用过药,坐在大厅翻开财经报纸,时不时往外看一眼。
不应该的。
平时若是自己病了,秦应珩不管晚上有多少工作,都会很快回来陪自己。
他对自己的身体很是在意,不允许有分毫的疏漏。
也就只有这种时候,姜希才会觉得,秦应珩是爱自己的。
她抬眸看向管家,柔声道:“先生今日很忙吗?”
“好像是景骋集团内部有工作堆积了,秦先生一下轮船就去处理了。”管家顿了顿,贴心道:“要不,我帮您问问顾特助?”
姜希摇头,“不用了。”
她话音刚落,身旁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姜希拿起手机看去,是温梨的短信。
温梨:“希姐,林总签了那个长得很像姜绥宁的贱人!”
姜希难以置信的睁大眼,拿着手机的手开始颤抖。
姜绥宁究竟想做什么!
她想要毁了自己,夺走自己的一切吗!
不行!她绝对不会让她如愿!
姜希放下手机,一改方才的平静,急切看向管家,“我要找应珩!我现在就要找他!”
管家愣住,他不解姜希突如其来的惶恐,安抚道:“夫人...您先别急...”
姜希不能不急,她快疯了!
“我不用你管!你不想帮我就算了,我自己去找应珩!”姜希说完,便朝着大门的方向跑去。
只是没跑几步,她脸上的急切变成了错愕。
秦应珩站在门口,一身潮湿的水汽,姿态狼狈。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中是少见的疏离。
可是姜希真的太急了,她丝毫没有察觉秦应珩的异常,好似看见了救星,眼巴巴的跑到他面前,紧张的说:“应珩...我刚刚听说,林宗年签了那个长得很像姐姐的女人!”
“所以呢?”秦应珩淡淡反问。
姜希更急了,“你和林宗年是好朋友,你去和他说,让他不要签那个女人!她整容成我姐姐的样子,一定是对我不怀好意!”
秦应珩抬手,抚摸姜希的脸。
他的手很冰冷,姜希瑟缩了一下,一脸担心的看着秦应珩,“应珩,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冷?你去哪里了?”
秦应珩放下手,一言不发的往里走去。
姜希不知道秦应珩怎么了,还以为他是集团事务繁累,于是眼巴巴的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书房。
姜希一走进去,就迫不及待地说:“应珩,你能不能现在就联系林宗年!这女人太可恶了!我不想看见她!”
秦应珩背对着姜希,在书架上翻找着什么。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这些年,我身边不缺女人,每一个或多或少,都像绥宁,你从未这么有敌意过。”
姜希被说中了,一时找不出借口。
秦应珩转身,手中多了本相册,他转身看向姜希,很平淡,“给我一个理由。”
姜希的目光落在那摞相册上,“应珩,你突然看我的照片做什么?”
秦应珩眉眼更深邃,他不动声色地说:“有件事我想问你,你和绥宁关系这么好,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们没有一张合照?”
姜希脸色更苍白,“姐姐她不喜欢拍照。”
“好,她不喜欢。”秦应珩将相册随手扔在地上,姜希的面色更难看。
她预感到了不妙。
秦应珩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我今天把绥宁的坟墓挖开了。”
姜希瞳孔紧缩,“你说什么...你疯了吗?姐姐已经死了,你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秦应珩观察着姜希的面容,她的慌张太明显了。
秦应珩气极反笑,他从西装外套里拿出了戒指,展示给姜希看:“这是我从棺材里拿出来的戒指,它根本就不是我送给绥宁的那枚!棺材里的人,根本就不是绥宁!姜希,给我一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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