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破庙的泥泞村道,姜远早在一月之前,便让村民们从鹤留湾小溪处挑来碎石简单铺设了一下。
村道倒是没有以前那般有水又有泥了,但踩在沙石之上,还是滋滋冒污水,只不过鞋子不会陷进泥中去而已。
堆在门前屋后的牲畜粪便仍然有,在姜远的强令之下,已设了固定地方堆放,但仍有些村民图方便,坚持不改。
鸿帝皱着眉头跟在姜远与上官沅芷身后,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龙靴之上已是污渍斑斑。
跟在鸿帝身后的小太监江有,更是用手捂了口鼻,一副欲吐将吐的样子。
来得破庙中,一群老兵正在里面收拾猪肉,忙得不亦乐乎。
姜远买了三十头猪,分给民夫所需的猪肉,大约二十三四头便够,余下的几头猪自然是留给老兵们的,以及分给村中一些孤寡行动不便之人。
破庙简陋四处漏风,虽然修补过,但寒风依旧呼呼的往里刮。
老兵们见得姜远与上官沅芷进来,纷纷行礼,鸿帝见得这些忙活的老兵,除了一些伤残之人,余者皆眼神锐利,动作麻利,问道:
“这些人都是此处的村民?”
姜远与上官沅芷皆是一惊,暗道,怎得把这事给忘了,若是让鸿帝知道这些都是边关的百战老兵,被自己拐了回来,鸿帝非吃了他不可。
“陛下,这些人其中有一些是回南关的老兵,身体残缺了,又无亲无故可投奔,微臣便一起带了回来。”
“这些人为大周流血伤残,微臣无甚本事,能做的不多,给他们一块田地种点粮,也算为陛下分忧。另一些,则是受旱灾所害的流民,微臣心软…”
鸿帝看了一眼姜远,看得姜远心惊肉跳,但好在鸿帝也不再追问。
姜远搬出一把掉了半边扶手的太师椅来,用衣袖擦了擦,请鸿帝入座。
鸿帝看得这破破烂烂的庙宇,大殿之中随意扔着的铺盖卷,以及这把破烂得能随时散架的太师椅,不觉得有些好笑,暗道自己九五之尊,也有高坐破庙中的一天。
鸿帝也不嫌弃那太师椅破旧,安然落座,小太监江有心中惴惴,很怕那太师椅散了架,到时摔着圣上就麻烦了。
鸿帝要留下来吃午饭,姜远也不敢怠慢,挽了袖袍亲自操刀下厨。
虽然只有猪肉与一些村民送来的干蘑菇干笋、冬笋,以及酸菜一类的食材,也勉强能对付了。
杀猪菜的做法也简单,姜远未穿越前,自小就会,如今做起来倒也是手到擒来。
鸿帝高坐于神像之下,江有虚弯着腰候在一旁也不敢乱说话。
上官沅芷也陪在一侧,她为女子,更不知道要与鸿帝聊些啥,也便保持了一个谦卑的姿势,像根木头一样忤在旁边。
气氛就有些怪异,破庙大殿之上,三人都无话可说,像庙里的泥像一般,大殿之下却是热闹异常。
老兵们掏猪大肠、切肉的、洗菜的,即忙又欢快,他们也不清楚姜远夫妻带回来的那老头是谁,见那老者气度风范贵不可言,只道是姜远的长辈。
姜远抡着个大铲子在一口大锅里捣腾着,时不时往锅里撒一把酱料。
鸿帝干坐着无趣,便也下得大殿来走至姜远身后,看着姜远抡勺做菜。
“唉,把火烧大一点。”姜远听得身后脚步声,以为是负责烧火的三喜,头也不回的吩咐。
鸿帝一愣,往后看了看,身后除了江有便是上官沅芷,姜远这是让他烧火?
江有顿时一怒,就要上前喝斥,上官沅芷也是吓了一大跳,捡起地上的柴火就要向前。
鸿帝一挥手阻止了两人,从地上捡了一捆木柴就往灶眼里塞。
鸿帝一国之君,哪里晓得还要把柴解开,就一整把捅进去,顿时将火给捅灭了,一股黑烟冒了出来,将姜远熏得够呛。
“卧槽,你会不会?!”姜远擦着被熏出来的眼泪,骂道。
“大胆!你敢侮骂圣……宏爷!”江有见得姜远口吐脏话,大喝道。
上官沅芷也是膝间一软,吓得差点跪下,连忙向前一步,拉了拉姜远。
姜远听得小太监的喝斥声,连忙擦了眼泪低头一看,就见得鸿帝蹲在灶口前,手里拿着柴枝,还在往灶里捅。
姜远吓得差点把锅铲给扔了,颤声道:“宏爷,微臣不知是您…”
鸿帝摆摆手,道:“无妨事,烧个火而已。”
鸿帝说着拿了柴枝不断往灶里塞,越塞黑烟越浓,似乎是强迫症犯了,越烧不起来,他就越鼓捣。
姜远战战兢兢的去扶鸿帝,敢让一代帝王烧火的,姜远只觉得家中九族亲人的脖子在冒寒气。
“唉,这烧个火比治理江山都难。”鸿帝灰头土脸的终于放弃了。
“宏爷,您乃尊贵之躯,这人间凡火,不配您烧之。”姜远扶着鸿帝,小心的说道:“您请暂歇,这里交给微臣就好。”
“丰邑侯,朕……老夫问你。”鸿帝擦了一把脸上的灰,目光灼灼的看着姜远。
“宏爷请问。”姜远心中惴惴。
“为何老夫将柴木置于灶中,理应火越旺才对,为何火反倒熄了?”
姜远确定鸿帝有强迫症,今日还和这灶火杠上了。
姜远只得耐心解释:“您可听过欲速则不达?这灶台大小有限,柴木过多,就会堵住风道,柴木就只会出烟了。”
“原来如此。”鸿帝点点头,似乎明白了。
姜远一边将塞满灶口的柴木抽出来,一边又道:
“这灶台小了些,就架不住过多的柴木。就如那久病中之人,本体已虚弱,若再用大猛药,人体就会承受不住,只会一命呜呼了。”
鸿帝闻言又是一愣,眉头微微皱起,似是想到了什么。
“丰邑侯,你会医术?”鸿帝试探着问道。
“微臣哪会什么医术。”姜远一番拨弄之下,灶台里的火又重新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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