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不知道慕凌川怎么忽然就生了气。
他突然坐起了身，自顾自的穿上了干净的衣裳，而后板正的坐在那儿，向来深邃不可见底的眼睛紧紧闭着，嘴角更是抿成了一条直线。
姜黎迟疑了一瞬，没有靠近过去，而是在门口的地方安静的坐着。
马车摇晃，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停了下来。
“主子，姑娘，到地方了。”
秋玉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帘子就被一只白净的手揭开一角，正是秋玉。
她嘴上说着“主子，可以下车了”，眼睛却是看向了姜黎，手也是。
姜黎看了一眼面沉如墨的慕凌川，手搭在了秋玉的小臂上，轻轻一撑，就灵巧的落在了地上。
“多谢姐姐。”
姜黎向秋玉道了谢后，就学着秋玉的动作，掀了车帘的一角，冲着里面的慕凌川道：“大人，可以下车了。”
慕凌川定定看了姜黎一会儿，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角，这才弯腰靠近过来。
以他的身手，哪里需要什么人来扶他？
纵是昨日才醒来不多久，他坚持要出门，也都是靠自己上下的马车。
若放在了前两日、甚至是今日带回姜黎之前，慕凌川也定会自行下了马车。
但今日，他就是将手放在了姜黎的手背上。
姜黎只觉手上一重，身形便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往左前方歪倒。
眼看着就要撞到车辕上，罪魁祸首大方的伸出手，扶住了姜黎歪斜的身子。
姜黎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下盘虚浮无力。”
慕凌川面无表情的评了一句，松开了扣在姜黎腰间的手，“还想扶本将军下马车？”
姜黎低头：“是奴婢自不量力了，大人息怒。”
慕凌川往前迈去的脚步一顿：“本将军未曾动怒。”
“是，奴婢明白。”
“……”
慕凌川一阵气结，猛一甩袖，大步离去。
姜黎下意识想要追上，被秋玉拉住了手：“主子这是生自己之前没好好养病的气了，和姑娘没关系，不用管他。”
姜黎不解。
才刚上了台阶的慕凌川脚下一乱，险些踩空。
他蓦然回头，暗含警告的看了秋玉一眼。
可惜秋玉与姜黎低头说话，都不曾注意到慕凌川的这记眼刀。
……
虽说在马车已经换过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但慕凌川仍觉得身上一股油烟味，自己要去沐浴，还不忘吩咐秋玉好好伺候姜黎沐浴。
秋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开口就是诛心之语：“主子竟不要与姑娘共浴么？属下就说，主子该早些养好了身体，如今可是心有力还而……”
“秋玉！”
从后面过来的刘义走进来就听到秋玉的这一番话，吓得差点儿丢了药箱，一个箭步冲到了秋玉的跟前，捂住了她的嘴。
他还不忘冲着主子谄媚的笑道：“主子，秋玉说话就是不过脑子，您千万不要和她计较！”
本就没想计较的慕凌川：“……”
他一甩袖，勃然离去。
乌韭连忙跟上，只路过秋玉身边的时候，悄悄竖起了一个拇指。
见慕凌川进了屋子，秋玉推开刘义，拉着姜黎往隔壁的院子走去：“姑娘去奴婢的屋子吧，只是要先委屈姑娘穿奴婢的衣裳，不过姑娘放心，都是奴婢不曾穿过的，新的。”
一个时辰后，换洗一新的姜黎随着秋玉回到了慕凌川的院子。
进了屋子，她才发现她在慕凌川身边认识的人几乎都到了。
不过除了慕凌川坐在桌前，其他人都站在了一旁。
秋玉领着姜黎在慕凌川身侧：“姑娘也坐，和主子一起用些东西吧。”
姜黎面色涨红，偏在场没有一个人反对，尤其是慕凌川，他甚至给她拿了一双筷子。
姜黎险些没能按捺住心底的惶恐。
“用完了与我们仔细说一说大火那一晚上发生的事情。”
慕凌川语气平静的说道：“还是说，你觉得桌子上的这些不如你的厨艺，你吃不下去？”
姜黎忙不迭的摇头：“没有。”
她飞快的夹了菜，和米饭一同送进了嘴里。
慕凌川瞥了她一眼，也用了起来。
在他身后的乌韭十分自觉的走到对面，说起了温泉庄子那边的情况：“明面上，苏县主依旧下落不明，实则她在锦秋临时租赁的一个宅院里，吃香的喝辣的，还有男宠相伴，甚是快活。”
说到这里的时候，乌韭飞快的瞥了慕凌川一眼。
尽管他知道主子绝对不会在意苏县主如何，但世人皆知，苏县主与主子的婚事已定，只等晋阳郡主入京之后与老夫人合了八字，就会定下婚期了。
不论此事是否叫外人知晓，于主子而言，都不是一件能让人高兴得起来的事情。
男宠？
姜黎指尖微顿，苏县主收用了男宠？她不是一心只有慕凌川么？怎么会？
极力忍耐着，姜黎才忍住了去看慕凌川神色的冲动。
“再就是陆宅那边，玫娘已经第二次问起敏姐儿了，说巧杏至今下落不明，刘婆子也是不见了踪影，当初她们三人和尚在腹中的敏姐儿一同从江南回来，如今却只剩下了她和敏姐儿。可她太久不曾见到敏姐儿，害怕敏姐儿也和刘婆子、巧杏那般……”
乌韭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们这些主子的心腹，哪个不知道敏姐儿才是主子的逆鳞？
偏玫娘说这样的话，什么叫“害怕敏姐儿也和刘婆子、巧杏那般”？是诅咒敏姐儿像刘婆子那样横死？还是像巧杏这般离奇失踪？
主子不发怒才怪！
果不其然，慕凌川蓦然停住，手中的筷子“咔”的一声断成了两截。
乌韭十分有眼力见的奉上一副新筷子。
慕凌川看了一眼，却只是将手中断了的筷子放下。
“既然她想要见敏姐儿，就将敏姐儿给她送去。”
慕凌川的话音落下，不仅乌韭诧异抬头，就连刘义、秋玉也都意外的看向了他。
不过秋玉很快恢复了平日里的面无表情。
刘义眼睛一转也明白了过来。
只有乌韭愣了一会儿，才点头应下：“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乌韭离开后，慕凌川看向也放下了筷子的姜黎：“用好了？”
姜黎嗯了一声，起身垂手立在秋玉的身旁。
慕凌川眉心一跳：“你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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