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明彻消失的方向,肖怜儿气得脸都白了:“明彻你这个混蛋!这么激你,都不肯说实话!”
她气得一屁股坐在平台上的虎皮上,一把接一把地揪着虎皮。
结界里的魔门一定很危险。
在南荒明彻对她施千花入梦来。那些话,听着就跟遗言似的。他盼着她能解开幻术,听见他说的话。然而等她真的找来,魔门还没有消失,他又怕她知道了。
弄出个似是而非的地方,还给布了个结界。什么不能用真气呀,好生养伤呀,都是恨不得将她拘在这里的意思。
“混蛋!有本事你把我弄出禁制去呀。我保管抄着手看你变成烤猪。”肖怜儿恨了半天,丹田处突然飞出小土龟来,吓了她一跳,伸手就去抓,“你不能跑!”
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凑成了五行四种,这土龟跑了,她亏大发了。
一手捞了个空,神识里传来小龟的声音:“那是我的影子。”
肖怜儿定晴一看,果然是个虚影。神识沉入丹田,看到小龟伸出了脑袋。
“要跑我也现在也拦不住你。反正当初是你自己钻进我掌心的。”肖怜儿说这话的时候有点负气。可心里却又紧张得不得了。
小龟的声音很平静:“我进你的丹田就不会出去了。我为什么要走?你把我孵出来的,你是我娘。你得送我回家。”
肖怜儿哆嗦了下,觉得自己没听清楚:“你叫我什么?”
这龟管自己叫……娘?一只王八蛋,它爹是王八。啊啊啊!肖怜儿先惊悚后愤怒,脸黑得不能再黑,声音都抖了起来:“我不是你娘!”
“养母也是娘!人类不都这样喊的?你把我孵出来,就得负责养我,送我回上仙界。”
我不想当你个王八蛋的娘!养娘也不行。肖怜儿镇定下来:“我努力送你回上仙界,你努力帮我。就这么回事。好吧,说吧,你突然开口想说什么?”
肖怜儿速度确定下是合作关系,转开了话题。
“我开口说话是想提醒你。你把刚才那个男人吃了吧。他拥有最好的金性灵气。吃了他,你的五行就齐全了。你就可以脱胎换骨,去上仙界了。”小龟慢吞吞地说道。
“闭嘴!”肖怜儿怒了。又觉得有必要和小龟这样的妖兽解释下人与兽的不同,“人是不能吃人的,明白?”
隔了很久,小龟把头缩了回去:“哦。那要等很久才能回家。”
肖怜儿的好奇心被小龟勾了起来:“你该不会是仙界两分时,被遗弃在南荒的吗?”
小龟连翅膀都收了起来,十足缩头乌龟的模样。肖怜儿本以为它不会再回答时,听到呜呜的哭声。
神奇小龟的眼泪会不会是什么大补之物?肖怜儿的神识在丹田里围着小龟转啊转。
小龟的脑袋伸了出来,没有眼泪,眼珠像两点小芝麻:“什么遗弃?这是天命!要让我经此一劫。”
“好吧,我说错了。”肖怜儿被小龟一打岔,早就消了气。柔声哄它,“那你肯定不知道上仙界的事了。哎,你还没出生呢。你瞧,咱们被困在这个什么禁制业火里。火不灭,禁制不除,出不去。我也没办法送你回家。反正你也孵了几万年,也不急。”
小龟的小脖子伸了伸:“我有名字。我叫尚滶。收一瓶上仙界冰火湖的火倒下来,就成了这种业火。能溶山川。禁制很厉害啦。我现在破不了。”
肖怜儿一阵狂喜:“这种火怎么灭掉?”
“哦,那得收一瓶冰火湖的水倒下来。等着吧,等上仙界的神君取走想要的东西,就会灭了业火消了禁制。”
尚滶小龟闭嘴不说话了。
明彻说,这是银蛟喷出的火,银蛟喷出的禁制。银蛟再没有机会到下仙界来。火总有一天会灭掉了,禁制也总会消失。
“银蛟想要取走什么东西?它不是想要我的命么?不对,它又不知道我是否在魔门。威胁魔门就不会把他们困在黑魔山了。”肖怜儿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
没有真气,她连明彻布下的结界都打不破。肖怜儿盘膝入定,吞了枚丹药,认认真真的养伤。
……
山巅悬崖上的白玉平台上,明彻站在肖怜儿打坐的位置,负手不语。
天空有月,一团团蓝白色的火焰在漆黑的天际跳跃闪烁着。
花知晓款款走到他身边,陪着他抬头望向空中:“少君,你何苦瞒她?她已经进了禁制,反正也出不去。”
“至少她能活着。”明彻淡淡说道。
“活着……我化形之前活了一万一千年。终于幻成了人。可以穿仙子一样的衣裳,拥有美艳的容颜。有了人的七情六欲,人的心肝。像人类一样结丹成婴。有朝一日,这团精气血凝炼的元婴脱壳而去,去那上仙界,再活个数万年。一个人活千年万年,其实没意思的很。”花知晓摇着团扇,想起了陨落的若水,满面惆怅。
明彻转过头,神情很认真:“她认得我还没有超过二十年。她若能活千万年,这二十年不过是极短暂的一瞬。她活着,将来还有机会遇到比我更好的男子,陪她千万年。让她知道,等于是让她选择生还是死。她选择生,我虽坦然,替她高兴,心里难免也会遗憾。她选择死。我心不安。无知,有时是种幸福。她能进禁制,让我再见她一面。已是我的福气。”
花知晓怔了半晌才道:“是,我的性子太刚烈。如果我没有化形给若水看。他未必会离开我。哎,我真后悔,如果把他强了再让他知道我是妖兽化形,说不定我都有个孩儿陪着我了。”她晒然一笑,“没有也好。省得我还要顾忌他。”
“既然发现了有那么一条通道,地底不受业火焚烧。如果那天到来,你们七个便离开吧。你们不是上仙界的人。不必留下来。”
“少君不用再说了。我们不会走。”
明彻住了嘴。
这时,宫殿突然震动了下。
“越来越频繁了。”明彻喃喃说道。
四面八方飞出数千人来。
明彻的声音从山巅传来:“凡下仙界入魔门者,皆可离开。”
他轻声吩咐花知晓:“愿意走的,你去安排。小白是你收留的下仙界孤儿,你把她也送出去吧。多设几重阵法和结界。这里的灵草奇果能摘的都摘走。他们留在下仙界,将来也不虞为化神飞仙差丹药吃。”
“是。”花知晓飞了出去。
“少君!”琴长老踏进了平台,语气惊喜,“凌霄殿有动静,仙子好像……醒了!”
明彻霍然回头,飞进了宫殿。
琴长老跟着他身后,边飞边说道:“大概是最近结界震动频繁,惊醒了她。”
明彻没有回答,在宫殿里穿梭,最后停在了一座花园门口。透过月洞门望进去,园子里花木扶苏,正中建着一座高大的殿宇。
月洞门处站着五位魔门长老,面带笑容,上前施礼:“少君。”
明彻深吸了口气,独自走进了花园。他的脚步有点沉重,一步步走近殿宇,迈上了白玉阶。
殿门无声打开。明彻停了停,走了进去。
殿堂正中摆着把巨大金色的椅子。扶手处是两只怪鸟首,椅身是两扇羽翅,脚踏祥云。明彻看了眼这把椅子,别开了头。
殿堂左侧垂着细密的珠帘。这些珠子晶莹如泪,微风吹过,似水波嶙峋。挡住了望向殿里的视线。
明彻拂开珠帘。看到一堵鲛丝织就的巨大屏风。
屏风上织就各种奇花异草。鲜活地舒展着枝叶。错落有致的布局,巧妙地将屏风后的景露了出来。妆台,圆桌,书案,躺椅,睡榻。远远看去,与屏风的景融为了一体。
一个黄衫女人正对镜梳妆。手中的玉梳梳理着长长的发丝。只瞧着屏风透出的朦胧身影,就觉得她每一个动作都能入画。
也许下一刻,她便起身行至书案。屏风里就多出提笔挥毫的景。她若慵懒上榻,屏风里又增了一幅美人斜卧图。
明彻站在屏风后望着她,神思恍惚起来。
时间过得太漫长,她在他脑中的脸已经慢慢模糊了。只记得她的手伸向自己时,像一枝探进春水里的弱柳。
妩月仙子的动作微微停顿,又继续梳了下去:“你便是明彻?凝实为人三百四十年了?”
声音温柔动听,明彻揖首:“是。”
她站了起来,望定镜子里的自己幽幽一叹:“一万三千年了,我都快认不出自己了。不知道鸠郎可还记得我?”
明彻闭了闭眼,掩饰住眼里闪过的愤怒与无奈。
妩月仙子转过身,朝他伸出了手:“明彻你来,瞧瞧我是否老了?”
明彻绕过了屏风,妩月仙子的脸在脑中渐渐清晰。他认真地看着她,摇了摇头:“仙子没有变化。”
一抹笑容浮上妩月的脸,她握住了明彻的手朝外走:“园子震动,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明彻被她牵着,默然无语地走出了宫殿。
妩月仙子抬头看了看天空,脸上掠过惊喜:“这是冰月湖的火!是鸠郎来寻我了。我们能回去了!”
明彻轻轻挣脱了她的手。前尘往事排山倒海涌进他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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