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诧异地昂头看他,不自觉拧了眉头:
“你让我、不要刺激她?我、我刚才说得不对么?还是……你觉得你身为别人的丈夫,去守着除妻子之外的女人睡觉,是件理所应当的事?”
“鳞儿……”许是觉得我话说得太难听,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而不远处那姑娘则在此时恰巧捂着脑袋一个踉跄朝龙玦怀中摔过来——
龙玦一怔,想都没想便伸手去接。
“凤颜。”
那姑娘像朵雨打的娇花,翩翩然地坠进了龙玦怀抱里,裙琚翻飞,恰似花瓣被风吹动。
“阿玦,头疼,阿玦,我是谁,我好像忘记我自己是谁了!阿玦、我好害怕。”
娇柔的姑娘趴在他怀里哭得楚楚动人,泪珠子一粒连着一粒滚下红润脸颊,看起来格外招人怜惜。
我盯着他抱住姑娘细腰的那双手臂,心尖狠狠一颤,不自在地别过头,赌气冷嘲:
“真是巧,忘记了所有人,甚至连自己是谁都快忘记了,却唯独记得你,看来你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真是非同一般,非常重要!”
他反应过来自己的举止可能有些不妥,立马将她放开,扶她站稳,扭头再次和我态度柔软地商量:
“鳞儿,你懂事些,她现在的情况很不容易乐观,一旦受到太大的刺激,随时都有魂飞魄散的风险。”
“她魂飞魄散关我什么事?她又不是我的初恋我的白月光,我凭什么让着她?就因为她会哭会装失忆会扮可怜?”
我强压着心头怒火,与他眼对眼,郑重道:“我再问一遍,你是陪我去陆家,还是去哄她睡觉?”
话音刚落,那美人儿又怯怯地扯了扯龙玦袖子,故作大度,茶言茶语:
“算了阿玦,我不要你陪了……是我不好,我忘记了你已经成婚了,别为了我影响你们夫妻感情……
我知道,我突然出现,白妹妹不喜欢我很正常,我自己还能撑,我只是习惯性想让你在身边。
以前在灵山,你每天晚上都会往我床头摆上一束鲜花,摸着我的脑袋哄我入睡,有一次我发烧,觉得冷,你就把我按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供我取暖,抱着我睡了一夜。
我被你养成了习惯,现在没有你,我总觉得屋子里好黑……
如果让你守我入睡会影响你们夫妻的感情,那我不要了!”
灵山,又是灵山。
我的脸色一点点冷下来,心里话不经意脱口而出:“看来你们在灵山的那段时间,真是相亲相爱,情深义重呢!”
话说完,我才猛地回过神,下意识扫了眼龙玦的神情,果然,他看我的眼神慌了。
我立马心虚别开目光,“既然你们这么两情相悦,余情未了,那不如我成全你们好了,我退出,你们复合,这样他就能继续每天晚上往你床前放鲜花,给你说情话,哄你睡觉了!”
“鳞儿!”龙玦推开往自己身上贴的女人,有点坚持不住了,沉声道:“你又胡说些什么呢,你什么时候这样不讲理了?”
我抽了抽唇角,心里堵得慌:“我其实一直都挺不讲理的……只是从前你心里有我,并不在意我的无理取闹,现在你心里有了别人,当然就看我哪哪都不顺眼了。”
“好了。”他不愿意再和我争辩下去,瞥了眼身边像狗皮膏药似的女人,耐着心性好言哄我:“不然,你先去,我等会就到。”
“不用了。”我硬气拒绝了他的好意,转身就走:“得不到的偏爱,我可以不要。”
“鳞儿……”
我冷静走出家里院门,人才刚迈出去,就听身后那女人装模作样的娇声自责:
“阿玦,白妹妹好像真的生气了,你快追上去哄哄她啊,不用管我。都怪我,我就不该出现,可是阿玦,除了能来找你,我无处可去了……”
紧接着就是男人沉着嗓音负气道:“不用管她,她是被我惯坏了!”
惯坏了这三个字,像一根钢钉,狠狠刺进了我的心坎……
龙玦啊龙玦,但愿你不要真的假戏真做了……不然,我可没有后土娘娘的慈悲心肠,肯原谅你一次又一次。
往薛家走的路上,我遇见了须慕淮和土伯。
准确来说,这两人是特意拦在半路上等我的。
“怎样,你家那个小美人儿难对付吧!我就猜到以你这性子,压根就不是能与人勾心斗角二女争一夫的主!”
须慕淮有种看好戏幸灾乐祸的心理。
我无奈冷笑笑:“可不是么?她每次开口,都看似纯天然无公害,每一句话都说得发自肺腑真情真义,可实际上每个字都暗戳戳得往人心口上扎。
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自己和龙玦的从前,要不是我记得龙玦后来被她害成什么惨样,还真就以为她和龙玦昔日是对恩爱缠绵,感情深厚的情侣呢!”
“所以你上辈子就输在她的这一点上!她会演戏,你呢,又是个不爱解释废话的性子,小鳞宸啊,这辈子你要记住了,暗中为别人做再多,不如明里多念叨。
默默付出,别人不知道就不会晓得你的好,会说话的人永远要比会做事的人混得好,无论是在爱情方面,还是在事业方面,话术都是一门顶高级的学问。”
“我让你给我找的书,你找到了么?”
我伸手向他要,他眸中一亮,立马从袖子里把东西掏出来,递给我:“昨晚我特意去鬼市给你抢购的,《绿茶的作妖三百二十一计!》。
这书在咱们冥界卖得可火爆了,里面罗列了绿茶作妖的所有手段,不少阴官的夫人买回去用来对付缠着丈夫的绿茶,效果都十分显著!
到目前为止这本书都是咱们冥界本年度畅销榜好评榜的榜首!现在价格被炒翻了一倍也就算了,每次再版都限量,没有点手段根本抢不到!
为了给你抢这一本书,我都被旁边的胖婆娘踩了三脚!脚丫子都快被踩废了!”
“知道你辛苦,下次你想要龙玦手里的什么宝贝,我替你搞来!”我有良心地给他加点动力,他顿时就来了精神,抬手与我击掌:“一言为定!”
我翻开手里那本传说中的冥界新时代女性御夫宝典,先粗略看了遍:“这上面的词语都好现代啊,还有最近几年流行的网络用语,看来作者也是个网上冲浪达人啊!”
须慕淮吊儿郎当道:“可不是么,不过这个作者本来就比较年轻,下去的时间也不久,好像是前年才去冥界报道,享年才二十五岁!”
我拿着书惊讶:“二十五就死了?怎么年纪轻轻就没了!”
须慕淮无奈叹道:“这个作者在阳界是个写小说的,日更太多,每天晚上熬夜码字猝死了。下了阴间,由于生前写一本扑一本,本本都没火起来,怨气太大,无论如何也不肯去投胎。
判官拿她没法子,于是就允许她在冥界暂住,给她落了户籍,还让她继续在冥界写小说,好丰富我们冥界文坛,她呢,遇见这种好事也是当即就一口答应了。
不过我们冥界的小说行业目前还是以刊物出版为主,也没有什么日更新量的要求,所以在冥界写小说是完全没有猝死风险的!”
须慕淮说着,还凑近我骄傲地补充了句:“写得好的作者还可以拥有我们冥界八险一金哦!”
甩了甩袖袍接着道:“说来也是造化弄人,阴差阳错,她在阳界写网络小说没火,在阴间出版小说本本卖到爆。
这两年她连续出版了三部小说,冥币赚到手软,听说连家里的床板底下都塞满了钱!
去年过年那会子刚被大帝颁了个冥界最受欢迎作家奖,说是今年写完这本还准备去妖界旅个游!”
“怪不得这小说的词汇这么现代呢!连里面的计策都这么经验。”
我瞧着书封上那行大大可爱字体:‘用绿茶的套路对付绿茶,做自己的人生赢家’不由心底一阵佩服:
“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两种人,一种是嘴皮子厉害能说破天的,一种是笔杆子厉害能写破地的!八险一金,你们冥界的文艺界人才待遇也忒好了吧!”
听得我都心动了!
须慕淮心累叹气:“还不是因为人才稀缺!”
我翻着书:“冥界的小说作者很少么?”
须慕淮冷哼哼:“呵呵,正常作者哪个脑子正常?谁会留在阴间发展!那些人说,活着写小说已经够惨了,死后还写简直是下十八层地狱!
就前几年黑白无常碰见一个写网文的小女孩,偏要投胎做只野猪,说是想体验一把不同的人生!”
我呛住,“那、哈哈的确挺离谱,那这个作者至少脑回路正常一点,不想投胎总比投胎做野猪好!”
须慕淮老神在在地摇摇头:“非也非也,这个作者最开始是想去十八层地狱做狱卒,不为别的,就是想长长见识。
她还想去忘川里做条鱼,说是她从小就有个梦想,希望有一天睁开眼就有吃的,闭上眼就能睡着,谁也别吵她。忘川那边她来之前正好装了自动喂鱼器……”
我眼皮子猛跳:“那那那后来她怎么同意继续写小说了?”
须慕淮道:“还不是判官和她说,留在冥界写小说给八险一金,还送她一套大房子,冥界景区对她终生免费,每月还给她一大笔补贴。
她说,五斗米不足以让一个文人折腰,至少得六斗!只要给钱,啥都能写!”
我瞠目结舌……
许久,我把书拿好:“你们冥界还缺画家吗?我也想要六斗米。”
须慕淮好笑着调侃:“你家那位可是有金山银山,你要什么六斗米。”
我悻悻:“他的金山银山和我又没关系。”
“你是他家女主人如何没关系?以后他的钱都归你管。”
我苦笑:“他家女主人以后会是谁都还难说呢!”
须慕淮犯愁:“你难不成真觉得他和那个凤颜还有旧情复燃的可能?”
我睨了他一眼:“我以为你活了这么多年,会比我懂世事无常。”
须慕淮哽住:“我活了这么多年,但我见过的世面少啊!我沾染的儿女私情更是寡淡,自从竹子当年消失,我就再没动过真心。
我从头至尾也就和小竹子有过这么短暂的两段缘分,着实比不得您经验丰厚。况且,你可是还做了一世凡人。
要不说天界让神仙历劫怎么都往人间发配呢,当凡人可比当神仙经历丰富,那经验值一下能给你拉满了!”
“不然,你哪天也去轮回道轮回一次?体会一番人间的爱恨情仇?”我故意逗他。
他当即拒绝:“那可不成,往人间跑那是跑着玩的?一不小心就嘎嘣在人间了。
神仙历劫往人间跑的风险系数可大了,习惯了高高在上的身份,突然让你去尘埃里求生,剥夺你所有自保的能力,人要是有那么好当,天上那些神也不至于宁肯挨雷劈,也不愿意费这事了!
更何况,从古至今在凡间历劫没回去的神仙比比皆是,我呢惜命,不作死就不会死。说起来天界这些年来一直在免费蹭咱们冥界的轮回系统,你要是回来了记得收钱啊!”
“这钱要是那么好收龙玦还能等到现在?”我表示怀疑。
须慕淮吸了口气,表示赞同:“主要是从前么,冥王在的时候咱们还可以和天界耍赖,现在冥王被小天帝拱了……自己人,就更加不好意思收费了。”
“所以我就好意思了?”我不理解,但大受震撼。
须慕淮不要老脸的出馊主意:“你资历老可以倚老卖老,再说那六道是你创造的,你是开发者,可以适当收取服务费。”
“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么?”我极度嫌弃!
土伯在一旁静静听着我和须慕淮拌嘴,听到差不多时,才突然出声:“娘娘是什么时候开始恢复记忆的?”
我愣了下,沉默几秒,说:“从冥界回来。”
土伯哽住,清澈眸光染上了些许深长意味,似有些心里不平衡:“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呼气:“可我现在还是白鳞宸啊,我只是记起了一些往事,不代表,我就是你记忆中的那个人。”
“你知道,等你的不止是他,还有我。”他还是不开心。
我咬唇犯难,用眼神求助须慕淮,须慕淮这王八蛋却耸耸肩选择看戏,还用口型告诉我:“你完了,你后院着火了。”
我:“……”
死须慕淮我迟早让你也感受一拨后院着火的快感。
斟酌良久,我突然回头,壮着胆子往土伯白嫩的俊脸上揪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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