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神山祈福的消息一出,各方沸沸扬扬。
酒楼茶馆中不少好事者拿此闲话,神山脚下万法镇更是早早聚集了一堆看热闹之人,除了想看阮桉晋笑话外,他们更想知道如此不畏世俗的君主最终是否会在舆论下妥协。
万法镇难得聚齐那么多人,客栈自是变得炙手可热,可以说是一房难求。
主街的酩酒居络绎不绝的坐满了人,位置最好的临街窗口却是空了下来。
那桌上摆着几碟小菜与两个酒杯,酒杯中斟满了万法镇的猴儿酒,闻着便清甜醉人。
不多时,一头戴斗笠的男子由小二领着坐上这个位置。
竹帘一放,他摘了斗笠,把包袱里的香炉牌位依次放在了自己对面。
猴儿酒被挪在牌位前,香炉燃上了几支香,一切准备妥当,他这才端起另一杯酒一饮而尽。
长须沾上酒渍,滴在灰扑扑的衣袍上,洇出一小块深色印记。
视线被头发遮挡,视物不太真切,令他心烦。
他索性抓了抓长发,拣了根筷子,三两下将就着盘了起来。
没了长发斗笠的遮掩,小二好奇的偷瞄了一眼,这才发现,此人与江湖中悬赏通缉的路氏叛首路鸣有着七八分相似。
他吓得赶紧低头,不敢与之对视,埋头加快步伐离开,生怕惹了这位爷不高兴将自己给收拾了。
闷头喝了几杯,路鸣才将视线转向窗外。
一直喝到日头西斜,他才收拾东西,往桌上丢了一角碎银,转身离开。
斗笠刚戴上,店小二便殷勤打上帘子,躬身相送。
"客官慢走。"
"嗯。"
路鸣略一颔首,想从身上找点铜板打赏,抬眸间忽见一抹熟悉的绯色飞快掠过他的窗口。
他想也不想,自窗口一跃而下。
恰见那影子咻的消失在前面的街角。
路鸣立即紧追了过去。
追至一半,他惊觉不对,再想返身时后路已然被堵。
前后各六名持刀狂客飞快朝他逼近。
路鸣不敢大意,将包袱紧了紧,抄起路边晾晒的长竿迎了上去。
打斗声不小,巷中却迟迟无人前来,显然是巷口被人拦封了下来。
"你们到底是何人?!"
回答路鸣的是更猛烈的攻击。
正当他以为今日就要留在此处之时,一支银箭咻的破空而来。
箭矢跟长了眼睛般,一连穿透两人胸口,仍有余力的一往无前。
狂刀客们被这一手惊的连连后退,可那射箭之人却像专与他作对般,咻咻咻的连发三箭。
狂刀客也没心思去对付路鸣了,纷纷四散奔逃,寻东西躲藏。
巷中很快就只剩下路鸣一人。
他身形狼狈,唯有护在胸口的包袱整洁如故。
"你为何在此?"
明明没听见脚步声,路鸣身后却凭空多出一人。
他扭头去瞧来人模样,不等看清,肩上一松,包袱竟被人挑了去。
"还我!"
路鸣愤然回头,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疯狂出招。
然而,那一角白纱似雨中浮萍飘飘摇摇,任路鸣如何努力都触不到半分。
包袱皮被扔在地上,牌位也被拿了出来。
"你就是这样珍视她的?"
熟悉的声音再次在耳中炸响,路鸣不抬头也知此人是谁。
他不死心的还想去抢,却被一脚踹倒在地。
他爬起,再出手,再被踹,再来,再踹…
往复数十次后,路鸣再也爬不起来,只能仰躺在地上双目空洞的看着天。
身旁传来一声低叹。
"早知如此,当日就不该…"
路鸣一声冷笑,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嗬…你看的通透,不也甘愿为他画地为牢,我不过是运气差了些。"
对啊,他只是运气差了些,若早点醒悟,许就不会酿成今日苦果。
话毕,身旁久久沉默。
啪嗒。
牌位突然落回他怀中,随着脚步声远去,巷内又只余路鸣一人。
休息了一会儿,他才慢慢从地上爬起。
巷子中不知何时点了灯,模糊的几缕光将他的影子拉扯的狼狈不堪。
他将牌位放置在胸口,看着不远处高耸入云的神山低低笑了起来。
"这趟果真没白来。"
他摇摇晃晃走向客栈,发上筷子歪斜,衣衫凌乱,步子却是前所未有的轻快。
黎枝,你哥哥运气真好啊…
*
八月十四,神祭日
圣驾浩浩荡荡停在神山脚下,数千御林军早将神山围了起来。
斋戒沐浴数日,刚下皇辇的阮桉晋看着神色略有些疲惫。
为示虔诚,他还需徒步爬上六千七百九十九级台阶,至山顶祭坛焚香祭祀。
扮作小太监的姜无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赶忙拉了拉阮桉晋的袖子。
"我这万一被认出来不太好,你还是自己上去吧。"
阮桉晋搭着他胳膊的手指稍稍用力,笑着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方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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