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没你的位置。”江栗抽回了自己的手,在衣服擦了好几下。
江栗已经把嫌弃写在脸上,刻进心里了。
陆狗的话,别说一个字不要信,就是一口气都不能信。
陆行渊低了头,小声嘀咕:“我都说了我可以睡地上,睡狗窝里的。”
“谁知道你大半夜会不会突然爬我床上来。”江栗仰头把陆行渊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虽然江栗不知道陆行渊有多高,但他也很清楚倘若让陆行渊进了家门,到时候就是想跑、想喊救命都没那个力气去反抗。
“我不会的。”陆行渊急促的打断了江栗的设想,连忙摇头否认。
“我不会信你的。”江栗瞥了一眼陆行渊,转过脸认真地看向道路前方,一个人安静的走着自己的路,任陆行渊在他身边做着苍白的解释。
江栗走的时候,要全神贯注的看着道路前方,才能看清前面有什么。
倘若是阴沉沉的晚上到还好,可一旦出了太阳,他的眼睛无法适应光线就很难看清,和弱视患者差不多。
从社区医院到江栗家里的距离说远不算远,说进也不算进,但不远处有小学和幼儿园,还有个菜市场,人流量和车流量一时间挤得他们走不动路。
江栗带陆行渊到社区医院的时候是连星光都微弱的晚上,现在却是晴空高挂的早晨。
各种因素的叠加导致江栗别说是走路了,就连喘气都是费劲的。
他越是努力要强去看清路,他的脑袋就越疼,带着逞强过度的酸痛。
江栗的身体本来就差到极致,用已孕之身从楼上摔下,身体内脏、骨头骨架全都伤了一遍,他能不靠任何东西搀扶,一个人独来独往都全靠他硬撑下来的。
陆行渊察觉到了江栗的异样,赶紧从后面扶住了江栗的腰,“你偶尔也服服软吧……都这样了还不肯让我靠近。”
江栗执拗地要从陆行渊身边离开,却被陆行渊按住了腰,强行钉在身边,“在动我就公主抱了。”
这周围都是上学的稚嫩学生,在江栗贴住陆行渊肩头的时候,就已经有学生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若是公主抱的话,江栗这张薄到一撕就破的脸皮,估计都要被他的羞耻心点燃烧成灰烬。
“……别、别。”江栗低了头,终于肯在陆行渊面前服软了。
陆行渊一路上都把江栗保护得很好,有人想靠近他都会被他提前用手拦住,然后礼貌地示意对方让路,如果不让陆行渊就会用行动强行让他挪开。
那些人见江栗和陆行渊都长得惨白惨白毫无血色的病恹恹的模样,都没有说过什么,赶紧把路让开,生怕这俩人身上的病气传到自己身上。
陆行渊把江栗送到家门口,看他拿出钥匙开门,然后兀自换鞋子去洗手。
门没关,但陆行渊双手垂下叠放在一起,像尊门神老实巴交地蹲守在门外一动不动。
江栗洗完手,一边朝门边走去,一边左手喝水右手喂药,咕咚两口,药丸就全下肚了,江栗身上的痛这才好了不少。
“不进来?”江栗靠在门边,故意这么问。
陆行渊摇头,“你没让我进去。”
江栗转过身去厨房洗杯子,陆行渊依旧守在门口,他听到厨房里传来了水龙头一开一关的,还有手指穿过水流时声音骤然变得凌乱的水声,等水声停了后,便是玻璃杯子在大理石的橱柜上叮当触碰的声音,接着就陷入了冗长的安静。
后来水声又响了好一阵,等到水声停下的时候,江栗就拿着一个洗好的苹果出来了。
苹果很小一个,对于江栗来说刚刚好,吃也好、拿也好都不费劲。
但是对于陆行渊来说,一口炫一个不是问题。
陆行渊纠结着要不要吃,用袖子仔仔细细擦了好几遍,擦得表面锃光油亮后,才决定先不吃,藏进口袋里等晚上饿了再吃。
“藏起来干嘛?”江栗把苹果抢了回来,“爱吃不吃,不想吃也没必要这样。”
“我——我没有啊。”陆行渊愣住了,低头看向自己被扯出来的口袋,口袋的内胆已经向外翻得干净。
江栗把已经被擦得油光水亮的苹果摆在他们之间,震声质问陆行渊:“那你在那擦那么多下干嘛?嫌它脏还是嫌我脏?”
陆行渊哑然,坐着苍白的解释:“我没有啊,我没有嫌你脏。”
陆行渊伸手刚想接过苹果,证明江栗想多了,可江栗先行把手抽走了。
“那就是嫌它脏,那你别吃。”江栗拿着苹果转身就往厨房里走,水流声重新响起,还伴随着江栗骂骂咧咧地声音:“你嫌它脏,我还嫌你脏呢,擦那么多下干嘛,你自己多少天没洗澡心里不清楚吗?”
陆行渊半只脚踏入了房间,趴在门边,气势微弱的小声解释:“我真的没有嫌它脏,也没有嫌你脏,我就怕我晚上饿了,你又不肯给我饭吃……”
房间里的动静短暂的停了一瞬间,然后爆发出了更大的噪音。
江栗扯着嗓子站在厨房里大喊:“照你这么说,又成我的错了?!”
“我没有……”陆行渊弱弱地辩解。
“怪我没给你这狗皮膏药饭吃?怪我饿着你了?!”
“你倒是会怪人,你在这挨饿受冻是我求着你,把你锁在这受苦的?这是你自己死皮赖脸非要呆在这!”
“你说的话就没有一句好听的!”
江栗的声音一惊一乍的,陆行渊似乎都能从声音里看见一个男人正站在厨房的洗碗池边,一只手拿苹果,一只手叉腰,大声骂骂咧咧地模样。
他就像那结婚后做错了事又怕老婆的丈夫,只敢蹲在门外,一声不敢吭,生怕再多说两句能把老婆气得上医院去。
陆行渊耷拉着脑袋,打算一个人面壁思过去,好好反省自己这一次到底又是那句话没说好惹他那么生气。
“赶紧的滚滚滚!”江栗气冲冲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走到陆行渊面前时,往他怀里塞了点东西,接着就抓着他肩膀往外推,一边推一边骂他是个大瘟神、大傻狗。
“别太生气,你小心身子。”陆行渊面对轰然关闭的大门,他还是决定把这句话说出来。
这句话说出来不会有错,但江栗也不会听见,不会听见就不会生气了。
等到陆行渊确定江栗不会搭理他后,才迟缓地吧江栗刚刚塞他手里的东西拿出来。
两个用塑料袋装好的蒸熟的甜玉米和两个白花花的煮鸡蛋,温度还有些烫手,应是刚拿出来没多久。
按照时间,那应该就是江栗回房子里洗杯子的时候拿出来放冷的,估计一开始就想给陆行渊吃,只是没想到后面惹了江栗不开心,就用这种别扭地方式强行塞他手里了。
只是陆行渊这傻狗脑子肯定是想不明白的,揣着两根玉米和鸡蛋警惕着不肯吃,还想着江栗没说是给他吃的就不能吃,宁愿在手里放到冰凉,宁愿自己饿到眼睛冒花也不肯吃上一口。
晚上,江栗门外停了辆黑色的轿车,车上下来两个人。
陆行渊见了他们后,就在门外说了许久的话,但也没着急离开。
陆行渊手里还拿着江栗给他的那些东西,他以为自己明白江栗给他这些东西是为什么了,是为了让他帮忙拿着,所以陆行渊将这项任务进行到底。
江栗从猫眼里看着陆行渊手里的东西,从早上到晚上还原封不动提在手里,他的火气又一下子冒了起来。
他做的东西这位大少爷也不至于这么看不上吧?!
江栗冲进了厨房里,厨房的炉灶上正温着一盒便当,有菜有肉有饭,而且分量正好是根据六哥以前的饭量来的,陆行渊绝对能吃饱吃好。
江栗把便当盒拿了下来,放在一旁用毛巾擦干净盒子上的水,打算等便当盒的温度冷下来后,再去送给陆行渊,担心那傻狗会烫到手。
“爱吃不吃,不吃饿死你。”江栗骂骂咧咧地提着便当盒往门边走。
开门前,江栗趴在猫眼上看了看外面,但他愣住了。
不过是一个转身的功夫,陆行渊不见了。
不光是他不见了,外面停着的小轿车也不见了。
江栗追到了路上,路上也不见人影,只有树影在灯光下婆娑起舞。
“你是不是不会说再见?是不是让我难受你会很开心?是不是这么多天全都是你这个大少爷再拿我取乐?”
江栗神色迷茫的转回了自己家门口,他手里的便当盒的盒身早就凉了下来,他也不用担心便当盒会烫到陆行渊了。
他停在了自己家门口,发现了他早上塞给陆行渊做早饭的玉米、鸡蛋,原封不动的冰冷的放在他的门口。
江栗把它们和便当盒一起收回了房子里,接着缓缓关上门。
关门前,他还一直望着门外,希望傻狗的身影能匆匆忙忙地出现,然后满脸不好意思的告诉他:“不好意思,我刚刚被他们拐卖了,不过我刚刚把他们一拳全打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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