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水彤与左云松一路无话,就这么提着灯笼,踩着地上长长的影子前行。
直到行入药园,左云松看着无人的空落落的院子,忍不住出声道:“此院中无人,小崔大人一人住在此处,可会不安全?”
“往日里都是有人的,今日无人,许是如筠提前将人支走了。”崔水彤细声细气答道。
声落,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就在崔水彤欲转身行入房中之际,左云松抬手将女子拦住。
他垂眸看向女子,神情很是严肃:“小崔大人,今夜之事,你有何想法?”
言罢,不待女子接话他便自顾自解释道:“小崔大人莫要误会,我……我的意思是……我的确是心悦你的,只是今夜,我并无得偿所愿的龌蹉心思,你不要听云桉胡说八道!”
“若是可以选择,我希望这种事没有发生在你身上,而非……”
“今夜之事,在我的预料中,只是我没想到左二公子会让你来!”崔水彤抬眸正色看向男子,一字一句沉声道:“当然,我也是心悦你的,所以小左大人不必为此感到抱歉!”
“为什么你明知危险却要以身入局?”左云松有些急切地抓住女子肩膀,很快将手松开,礼貌地退回安全距离:“抱歉,是在下唐突了!”
“因为我受够了,受够了他们迫害一个女子便要下淫药毁掉对方清白的龌蹉手段,我知道如筠能保我,她能保我一辈子,可我不愿她时时刻刻为我分心,她已经很累了,我不想成为拖累她的挂件,我要做与她齐头并进相互扶持之人!”说到这,崔水彤垂下眼睑,声音轻了几分:“至于什么狗屁清白,我根本不在乎!”
“所以,我告诉如筠,这天底下的淫药,我皆可解,但我没有告诉她,我根本吃不得解毒的苦。”
她没料到对方会给她喂和合散那等阴毒的淫药,但是她在以身入局前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左右不过是与男子有夫妻之实罢了,什么叫失身,什么叫清白,为何这些东西男子满不在乎,女子却要牢牢守着,并为此寻死觅活?
“所以,你让沈大人为你寻来男子解毒,不是我也行?”左云松微微拧起眉头,眸中是难掩的受伤。
“小左大人也并非非我不可,不是吗?”崔水彤扬首,笑得风轻云淡。
“我对你动心,在云桉对沈大人动心之前。”左云松薄唇轻启,看向女子的目光温柔又愧疚:“当时我窥见了你温顺皮囊下自由的魂灵,我不知是否当表露心思,不知我的动心会否对你造成困扰,阻碍你一次次飞出京城,我曾尝试与你搭话,可你只是虚虚瞥了我一眼,便拉着别的闺秀去一旁笑闹,留下沈大人与我面面相觑。”
“就在我内心纠结,来回拉扯之际,云桉告诉我,他对沈大人动了心思,他想活下去。”
“他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我见过他被病痛折磨的痛苦模样,见过他平静等死虚度光阴的每一个日夜,却从未见过他如此积极抵抗病魔的鲜活模样。”
“沈大人是他活下去的动力,是他此生的执念,我不能断了他活的活路。”
“我这一生,何其顺遂,出生钟鸣鼎食之家,父亲慈爱,母亲温柔,身体康健,所求皆所得,哪怕在男女情爱上有缺,也人生也堪称圆满……”
说到这,左云松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自欺欺人的苦涩笑容:“诚如小崔大人所言,在下对你,并无半分特别之处,不当有诸多要求,可……可是……你我既已有夫妻之实,我便该对你负责……”
“小左大人!”崔水彤打断男子的长篇大论,神色平静,带着几分无情的决绝:“我不需要谁对我负责,我自己便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可是……”左云松还想再说些什么,再度为女子抬手打断。
“你也说了,如筠是左二公子的此生的执念,你不能断了他的活路,那你现在说的这些,又算什么呢?”崔水彤眉心微蹙,神色越发冷酷:“小左大人既身在朝堂,便当知晓,崔家与左家是不可能成为姻亲的,除非沈家止步不前,可正如你将左二公子这些年的经历看在眼里那般,我亦将如筠这些年来为走上朝堂做出的努力看在眼里。”
“你知道,一个无人扶持的女子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吗?沈老太爷从不教如筠习武,宁愿将一个外姓人捧上高位也不愿捧她,只因她不是男子,是以,她将一份时间分成两半来用,一半用来达成沈老太爷对她的期待,一半用来成全自己。”
“为了能更好地感悟功法,提升学习速度,她常常以身犯险,而为了能瞒天过海,她每一次出现在人前时,都需要忍受疼痛将身上的练武痕迹以药物除去。”
“小左大人一生顺遂,所求皆所得,哪怕情爱上有缺,也堪称圆满,又何必为了男女那点子小情小爱,折了别人的夙愿?”
言罢,她不去看男子的表情,微微颔首施以一礼,转身快步行入屋内。
“吱呀!”
房门关上,窗户纸上映出一道窈窕的倩影,很快,灯笼熄灭,整个房间只剩下一片黑暗。
左云松定定立于院中,落寞地低垂下眉眼,须臾,他调整好情绪,提着灯笼一步步朝长风院行去。
行至半途,就见树下立着一道挺拔欣长的身影。
“小左大人!”沈如筠侧首,冲男子温和一笑:“你脸色怎不太好看?”
闻言,左云松无言,默默行至女子身侧站定:“云桉他,情况如何?”
“毒解了,人也睡下了,小左大人只管宽心。”沈如筠温和道。
“没事就好。”左云松幽幽吐了口浊气,抬眼去看天上的月:“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做?”
“我准备先去京卫指挥使司瞧瞧,看那两个黑衣人审得如何了,若是将嘴撬开了,就拿着供词去告御状!”沈如筠随男子仰头去看天上皎皎明月,语气很是平静。
“若那两人的嘴撬不开呢?”左云松追问道。
“若是撬不开……”沈如筠拖长尾调,双眸危险地眯起,从容不迫道:“我在巡卫司留有太子党针对我的证据,拿出来,再佐以近日种种,也够让他们喝一壶了!”
“目标是何人?”左云松侧目看向女子,语气轻缓柔和。
“萧亦然!”沈如筠迎上男子的目光,回答得分外笃定。
“萧小将军?”左云松挑眉,有些意外道:“我以为你会针对太子殿下或五公主。”
“威望和兵权在萧亦然手中,我想,众将士或许能接受他们的将军在男女之事上私德有亏,但绝对接受不了他们的将军是只不敢直面公平挑战的躲在阴沟里的臭老鼠!”沈如筠微微翘起唇角,又抬眼看了眼天上的月亮:“时候不早了,我该动身了,若小左大人不介意,今夜就在我的长风院内歇下吧!”
“有劳沈大人!”左云松拱手,语气分外柔和:“若有需要用到本官的地方,沈大人知会一声便是。”
“多谢小左大人!”沈如筠拱手回以一礼,旋即转身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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